漫步人文:莱德维尔的小城故事(Leadville)
科罗拉多州的首府丹佛市处在海拔一英里(1.6千米)的高原,自夸为“里高城”(Mile High City)1。在其邻近的落基山中,一个只有2600多居民的小镇莱德维尔更为骄傲,自我标榜为“二里高城”(Two Mile High City)。
的确,这座小镇的海拔高度接近两英里,是美国海拔最高的正式城镇。
来到小镇的观光客还会听到当地人介绍莱德维尔曾经差点成为科罗拉多的州府。这个声称不具备海拔高度的可靠性。不过莱德维尔确实有过与丹佛并驾齐驱的辉煌,而且比知名度大得多的丹佛更能体现科罗拉多的早期历史。
“科罗拉多”(Colorado)源自西班牙语,意为“红色”。作为独立实体的“科罗拉多领地”(Colorado Territory)直到1861年才出现在美国版图之中,标志这片中西部高原红土地的崛起。那是因为两年前这里发现金子的消息广为流传,吸引大批淘金者蜂拥而至。与1849年涌向加利福尼亚旧金山的淘金者被称作“49人”(49er)一样,十年后奔来科罗拉多的淘金客也被叫做“59人”。
1860年4月26日,一位幸运儿在落基山脉一处峡谷中找到金子,兴奋地大叫“我的淘金盘里就是加利福尼亚!”。那个地点因而被命名为“加利福尼亚峡谷”(California Gulch)。“黄金城”(Oro City2)也在那里应运而生。可惜的是这里的黄金并不很富足。新发现的淘金点总是很快枯竭,导致淘金者作鸟兽散。黄金城的寿命因而也不长,伴随着淘金者的上下求索在峡谷中几起几落。今天的莱德维尔附近有好几处黄金城遗迹,体现当年淘金场所的变迁。最早的黄金城位于镇边缘的一个小角,早已岁月无痕。
在加利福尼亚峡谷中淘金很不容易。这里金块藏身的不是普通的河沙,而是一种沉甸甸的黑色污泥,为人力或那时的简单设备带来极大的困难。人们在1876年通过化学分析才明白这个沉重的污泥其实主要是金属。其中绝大部分是不值钱的铅,但也混有少量的银。顺藤摸瓜,他们意识到峡谷周边的山上有着比黄金丰富得多的白银。于是,科罗拉多的白银热潮(Colorado Silver Boom)揭开序幕。
这一波掘银潮远比十多年前的淘金潮更为实在也更具持久力。随着黄金城人口的急剧膨胀,他们之中的塔博尔(Horace Tabor)和迈耶(August Meyer)在一年后创办地方政府。两人饮水思源,将新家乡命名为“铅镇”:莱德维尔(Leadville)。塔博尔当选为第一任镇长。
也是在1876年,科罗拉多在美利坚合众国诞生100周年之际被正式接纳为联邦的一个州。丹佛在1881年的公民投票中以压倒多数赢得州府资格。那时的莱德维尔已经是一个拥有一万五千人、120家酒馆、36间妓院的“都市”,外加一个公共图书馆和三份各具独立政治倾向的日报。虽然人口数目还是不及海拔低一半的丹佛之半数,却也是堂而皇之的州内第二大城市。不过莱德维尔人忙于开矿致富,并没有参与那场州府角逐。
塔博尔在1859年4月来到这里,是最早的“59人”之一。与其他淘金客不同,他是拖家带口而来。塔博尔在1830年出生于美国东北部的一家农民家庭,从17岁起即开始漂泊生涯。他在为一家石匠打工时对老板的女儿一见钟情。为了迎娶心上人,塔博尔又独自闯荡世界,边攒钱边证明自己的养家能力。四年后,他如愿以偿。
新婚未几,两人告别家乡,跟随着发现黄金的最新传闻和人流携手西进。每到一处,妻子奥古斯塔(Augusta Tabor)总会看到自己是当地唯一的女人。她发挥特长,为单身矿工提供烹饪、浆洗、缝补等服务,被誉为“仁慈的天使”(angel of mercy)。塔博尔在寻找金子上乏善可陈,却也发现自己可以通过开办杂货铺赚取小钱。他时不时还会担任所在地的邮政局长,享受政府提供的固定收入。这样,他们来到落基山中的黄金城时已然经验丰富,也有了一个出生不久的儿子。
那年,他29岁,她27。
在黄金城,他们以同样的方式生存。奥古斯塔以她的温柔善良和精湛手艺深受矿工爱戴。塔博尔则经营着杂货店。因白银热潮接踵而至的年轻人很多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时已经身无分文,甚至买不起挖矿必需的镐头和铁锹。塔博尔慷慨地让他们免费使用店里的工具,交换条件是他将拥有用这些工具发现的矿产的三分之一股份。
这是一个赌博式的经营方式。奥古斯塔对丈夫的冒失颇有微词,但塔博尔在连年亏损后终于时来运转。1878年,两个德国小伙用他的工具找到一个富含白银的矿脉,为塔博尔带来第一桶“金”。不久,他又接二连三地坐收渔利,获得多个银矿产权。其中一座名为“无火柴矿”(Matchless Mine)3的银矿尤其让他倾心。
塔博尔将盈利作为投资,继续购买银矿股份,一举成为傲视群雄的“银子大王”(Silver King)。真是运气来了啥也挡不住。有个人挖了很深的矿井,一直没能找到矿脉。他灰心丧气之余在井底埋上一些找来的银矿石冒充富矿,将其高价卖给塔博尔。受骗上当的塔博尔没有理睬众人的嘲讽。他雇人继续往下挖,不到三米就发掘出真实的矿脉。那又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质银矿。
一夜暴富的塔博尔大展身手,出资在镇上兴修供水、铁路、学校、教堂等公益设施,也创办报纸、开银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建造的一座歌剧院。这座耗资六万五千美元(当时的数额,一美元约等同今天的34美元。下同。)、仅用了一百天完成的塔博尔歌剧院(Tabor Opera House)极具豪华,4充分展示莱德维尔的繁荣和实力。包括爱尔兰作家王尔德(Oscar Wilde)和以“脱逃术”著称的魔术师胡迪尼(Harry Houdini)在内的世界级表演大师曾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为当地熙熙攘攘的暴发户和矿工献艺。
那时,作为科罗拉多首府的丹佛还没有一家像样的剧院。
莱德维尔的塔博尔歌剧院在1879年隆重开幕时,塔博尔已经离开小镇。他当选为科罗拉多的副州长,举家搬迁到山下的州府丹佛。在那里,他以四万美元的代价从著名建筑师布朗(Henry Brown)手中买下一栋有20个房间的豪宅作为新家。这里是一个更大的人生舞台。塔博尔故伎重演,豪掷80万美元献给丹佛人民一座远比莱德维尔更为宏大、富丽堂皇的塔博尔大歌剧院(Tabor Grand Opera House)。他还独创性地建筑一幢占地整个街区的大厦,融商店、办公室、公寓等设施为一体。一时间,丹佛的建筑格局和面貌在塔博尔的大手笔下焕然一新。塔博尔街区(Tabor Block)和大歌剧院双雄并立,成为市中心的标志。
然而塔博尔没能在自己的豪宅中居住长久。他花天酒地一掷千金的生活方式让一生勤俭持家的妻子无法认同。无论是在莱德维尔还是丹佛,奥古斯塔总是一如既往地真诚善良、热心助人,深受民众喜爱。她屡次劝诫丈夫在成功致富后注意理财,不要再把全部家当押在白银上。银子大王嗤之以鼻,坚持“银子是大王,将永远是大王”5的信条。20多年的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无法弥合两人越来越尖锐的分歧和冲突。塔博尔搬出豪宅,独自居住在邻近一家宾馆里。很快,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不期而至,令人到中年的塔博尔怦然心动。
伊丽莎白(Elizabeth McCourt)出生于威斯康星州一个殷实之家。正当她进入花样年华时,一场大火摧毁家里的全部财产。为了躲避贫困,她匆匆出嫁并随同丈夫多伊(Harvey Doe)走向西部,在1877年来到科罗拉多。婚后的伊丽莎白随丈夫改姓“多伊”,即“母鹿”。因为出众的相貌和一双大大的眼睛,她被饥渴的矿工们深情地唤作“鹿宝宝”(Baby Doe)。这个称呼遂成为她一辈子的绰号,以致真名不再为人所知。
那时矿区的女性已经不像奥古斯塔初到时那么凤毛麟角,鹿宝宝更不是奥古斯塔那样的传统女性。她从小娇生惯养,对家务活一窍不通。在自由自在的西部,她如鱼得水,绯闻不断。丈夫多伊却无法适应这个环境,在一事无成之中堕入酗酒嫖妓的泥潭。两人不久分道扬镳。鹿宝宝随后在一位情人的安排下来到莱德维尔。这个科罗拉多第二大城市里有着远比她以往所有情人更具吸引力的对象。1880年的一个傍晚,鹿宝宝在一家酒馆里走向塔博尔,向他倾诉自己的故事和境况。塔博尔不由分说地开给她一张五千美元的支票。
那年,他不满50。她26,不过自称20。
即使在与奥古斯塔分居之前,百万富翁塔博尔身边也从来不缺风情万种的莺莺燕燕。莱德维尔的歌剧院专门设有一道封闭的天桥与邻近的旅馆相接,便于他在观剧之后甚至之中潜入旅馆与情人幽会。在镇上四处投资时,他还曾暗地资助妓女出身的老鸨梅(Mollie May)创办奢华的妓院。这一切在那个年月司空见惯,只要绅士们维持表面的道貌岸然。
然而身为副州长的塔博尔不满足只是与鹿宝宝公开双栖双宿。他执意离弃结发妻子,与新的红颜知己共结连理。这无异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真诚善良的奥古斯塔和声名狼藉的鹿宝宝正好是鲜明的对比。这桩科罗拉多历史上最大的桃色丑闻轰动一时。塔博尔苦心经营十多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但他矢志不渝。
1883年3月1日,塔博尔乘着填补临时空缺的科罗拉多联邦参议员职位的机会在远离丹佛和莱德维尔的首都华盛顿举办盛大仪式,与鹿宝宝正式成婚。他们阔绰的出手让见多识广的东部人士也叹为观止。仅新娘的婚礼服即由银线编织而成,价值7500美元。
丹佛和莱德维尔的上层社会及普通民众一致同情奥古斯塔,谴责塔博尔抛妻弃子的大逆不道。已经担任过八年副州长和两个多月联邦参议员的塔博尔数度竞选州长失败,不再能在政坛立足。不过财大气粗的新塔博尔夫妇不为所动。塔博尔又在丹佛兴建豪宅,构筑他们的爱巢。他们很快有了两个女儿。1889年底出生的小女儿获得一个别致的昵称:“银元”(Silver Dollar)。那是莱德维尔的财富象征。
1883年1月2日,奥古斯塔在法庭上一边大声疾呼自己的不情愿,一边签字同意离婚。那时塔博尔的身价为九百万美元。但他给妻子留下的只是她和儿子一直居住的房子和另外的公寓楼,合计约值30万美元。
奥古斯塔过去曾不顾丈夫反对投资丹佛市内由布朗设计建造的豪华布朗宫宾馆(Brown Palace Hotel)6。离婚后,她充分展示独立自强的一面,将自己居住的20个房间的大屋分开出租,与其它公寓一起赚取租金收入。十年之后,长大的儿子在布朗宫宾馆担任经理。她则因健康原因搬迁到天气更为优越的加利福尼亚州居住。1895年,奥古斯塔因病逝世。因为经营有方,她给儿子留下价值超过50万美元的遗产。那年,她62岁。
曾经腰缠万贯的塔博尔那时已经债台高筑,一文不名。
美国政府在建国之后一直实行“双金属标准”(bimetallic standard)货币政策,同时发行分别以金子和银子作后盾的美元货币。为此,政府每年需要购置相当数量的金和银用以铸造流通用的金币和银币。这是加利福尼亚、科罗拉多等地金矿和银矿产品的主要用途。
这个双轨制要求政府以固定的比价分别购买金子和银子。虽然这个比价会随时间调整,但在19世纪末已经明显失调。相对而言,金价持续低迷而银价被人为抬高。政府的大规模超值购买是莱德维尔银矿兴旺发达、塔博尔等银子大王飞黄腾达背后的强劲动力。但在1893年,这一切戛然而止。联邦政府推翻每年定额购买银子的法律,银价应声而落。
那年的“白银崩盘”(Silver Crash)是彻底颠覆科罗拉多的灾难性事件,史称“1893年大恐慌”(Panic of 1893)。
莱德维尔的银矿几乎在一夜间全部停产。大量矿工失业,不得不四散另谋生路。小镇上其它行业也随之纷纷关门倒闭。山下的丹佛同样一蹶不振,陷入前所未有的大萧条。塔博尔在劫难逃,濒临破产。
奥古斯塔早就预料过这么一天,她甚至一直在期盼着这么一天:那是她人生的最后希望。在她眼里,鹿宝宝无非是一个另类“掘金者”(gold digger)。那是美国对为贪图钱财追求中老年富裕男子的年轻浅薄女子的轻蔑称呼。奥古斯塔认定一旦塔博尔失去金钱地位,这个风骚狐狸精必会弃他而去另攀高枝。奥古斯塔便有机会再度接纳仍然挚爱着的前夫,以自己坚实的经济实力帮助他度过难关共享晚年。遗憾的是她犀利的目光只看准了前一半。
确实,大恐慌到来时的鹿宝宝还不到40岁,美艳不减当年。她的身边不乏时刻觊觎着企图乘虚而入的追求者。但鹿宝宝没有离开塔博尔。他们放弃豪宅,搬进一间租来的小屋。老朋友为塔博尔谋得丹佛邮政局长的闲职,有一份体面的薪酬维持生计。那是他发迹前在莱德维尔等地担任过的职务,正如回归人生的起点。可笑的是他工作的邮局在塔博尔大歌剧院的紧邻,建筑在他当年捐献给联邦政府的地皮之上。
唯独从小养尊处优、经常在时尚杂志中出风头的大女儿莉莉不堪突如其来的贫困。她早早离家投奔在芝加哥的亲戚。鹿宝宝带着小女儿“银元”照顾、陪伴着塔博尔走完最后一程。他在1899年因为阑尾炎发作去世。大约一万丹佛居民参加了他的葬礼。那年,他68岁。
丈夫去世后,才45岁的鹿宝宝没有留恋丹佛的花花世界。她带着“银元”回到高山中的莱德维尔,在塔博尔生前钟爱的无火柴矿的一间空置工具房里安家定居。
相传塔博尔临终前交待鹿宝宝一定要守住那座无火柴矿,因为银价总有一天还会卷土重来。这个说法无从考证。但鹿宝宝在那里勤奋给各地的老朋友们写信,企图说服他们投资以重振银矿雄风,实现亡夫的遗愿。她不知道塔博尔去世前已经将他们这座最后的矿产出卖抵债。
当然新矿主并不介意她的“侵入”。善良的莱德维尔人也没有忘记他们曾经倾慕的鹿宝宝。明知这位山穷水尽的寡妇不会有能力偿还债务,商店老板还是毫不犹豫地收下她亲笔签字的借据,让她得以照常“购买”日用品。7她的小木屋门前也经常会出现好心人悄悄留下的食物。
“银元”长大后离开已经人口凋零的山镇。她在丹佛担任记者办报纸,后来又改去芝加哥谋生。她继承着母亲的美貌和父亲的大名,曾经在那里的演艺界小红一时。只是好景不长。她在1925年不明不白地被开水烫死,年仅35岁。
莱德维尔小木屋中的鹿宝宝拒绝相信小女儿已经离世。她将全部精力倾注在日记里,记叙着越来越怪诞的梦境和杂乱无章的思绪。
1935年3月初,一场严酷的暴风雪席卷小镇。风暴过后,人们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鹿宝宝小木屋烟囱里冒出的烟。前往查看时,他们只见到一具早已冻僵的尸体。
那年,她81岁。
消息传出后,几位教堂的修女送来鹿宝宝早年存放的几个箱子。除了书籍信件,里面还有她那件价值不菲的婚礼服。也许早已被遗忘,也许不忍割舍或回首,鹿宝宝在穷困潦倒中没有动用这件宝贝。
已经在威斯康星州相夫教子,过着平静家庭生活的莉莉没有露面。她拒绝承认自己是鹿宝宝的女儿。
在鹿宝宝回来之前的1895年底,小镇的人们为挽救自己的家乡做出最后的努力。那时莱德维尔的人口已经从最高峰的三四万骤减到只剩几千人左右。镇上的资本家和失业的矿工齐心协力,建造起一座全世界有史以来最为宏大的冰宫。
冰宫只有一个简单的木架结构,其余部分完全由从附近湖中取来的巨大冰块砌成。他们一共动用了5000吨冰。这个在短短36天内完成的冰宫占地两万平方米,内中设有滑冰场、雪橇滑道、剧院、餐馆、舞厅、赌博游戏屋、旋转木马屋等游乐设施。作为装饰,内墙的冰块里还封冻有玫瑰花和半米长的鳟鱼。
当冰宫在1896年元旦开张时,它引起莱德维尔人所期盼的巨大轰动。三个月内,25万访客乘坐火车或马车从四面八方赶来,络绎不绝欣赏这个人间奇迹,尽情地游玩。不料,那年的春天来得特别地早。冰宫在三月中开始融解,两个星期后不得不关闭。无以计数的心血、投资和莱德维尔人以一年一度的冰宫转型为旅游城市的希冀随着融化的冰水付诸东流8。
那是莱德维尔昙花一现的最后荣光。今天的人们只能在博物馆中观看冰宫的实体模型,遥想当年的盛况和失落。
好在旅游业并没有随着冰宫消失。因为莱德维尔有着独特的故事。
鹿宝宝还在世的1932年时,好莱坞已经推出电影《银元》(Silver Dollar)讲述塔博尔和鹿宝宝由穷变富又由富变穷的风流韵事。20年后,这段人生经历又两次被搬上歌剧舞台。
在丹佛,一直由鹿宝宝弟弟经营的塔博尔大歌剧院在激烈竞争和电影的兴起中日渐没落,终于在1964年被拆毁。同时消失的还有塔博尔最后工作的邮政局。那里现在是堪萨斯城联邦储备银行丹佛分行所在地。原来的塔博尔街区已经被一幢名为塔博尔中心(Tabor Center)的摩天大楼取代。塔博尔为奥古斯塔购买的豪宅也已不见踪影,代之以一栋现代大楼。在丹佛西部的一处墓地里,塔博尔和鹿宝宝的遗体合葬在一起。奥古斯塔则独自安息在城市北部另一处墓地。
但在莱德维尔,塔博尔歌剧院依然如故地耸立在小镇的边缘,无声地向来往的游客诉说往日的故事。塔博尔和奥古斯塔当年居住的小房子还在,是当地众多的历史博物馆之一。不过那里面没有他俩的遗物。离婚时,奥古斯塔将留在莱德维尔的家具等财物或者运送到丹佛,或者就地拍卖处理。
与塔博尔共同创立莱德维尔的迈耶的故居也成为一家名为“希利屋”的博物馆,9里面美轮美奂地展示着那个时代的家具和装饰。据解说员介绍,其中两件家具倒很可能属于当年的塔博尔和奥古斯塔。
这里还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国家矿业名人堂和博物馆”(National Mining Hall of Fame and Museum),展示人类采矿的历史、技术和故事。馆内收藏有美国各州富有代表性的“州石”和来自世界各地奇形怪状五彩缤纷的矿物标本。当年运送矿石的窄轨火车也还在运行,带着游客翻山越岭、观光怀古。
曾在这里叱诧风云的暴发户们大都与塔博尔一起在1893年的大恐慌中破产,只有少数例外。因为丈夫采矿致富的布朗(Margaret Brown)后来闻名于世,事迹也被好莱坞拍成电影。10来自瑞士的古根海姆(Meyer Guggenheim)在莱德维尔发迹后成就出显赫的古根海姆家族。在美国和世界各地可见的古根海姆博物馆均可以追溯到这里的银矿。犹太人梅(David May)当年在莱德维尔创办“梅氏百货公司”11,从这个山间小镇走向全国,发展为美国最大连锁百货公司之一。当然,他与那位也姓梅的妓女没有关系。
那个妓女出身,但在莱德维尔经营最大、最豪华妓院的梅同样是个轶事一箩筐的风流人物。此外,在狂野西部名声远扬的牙医、枪手霍利迪医生(Doc Holiday)也曾在这里栖身和犯案。
“59人”到来之前的莱德维尔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因为采矿和生活需要,小镇周围的树木曾经被砍伐殆尽。一个世纪以后,镇上的树木已然再度郁郁葱葱。但东边矿山上还是遍布着废弃的矿井、木屋和一座又一座由矿渣堆积而成的小山。在这个废墟之中,新的树木正在顽强地生长,野花在开放。当年曾让人热血沸腾的加利福尼亚峡谷现在是一个由联邦政府拨款治理废水和环境的“超级基金”(Superfund)站点。
而在满目疮痍的矿山对面,青山碧水依然如故。
这是莱德维尔,美国海拔最高的城镇,科罗拉多早年历史的见证。
这里的“高”(high)也作“嗨”。
“Oro”是西班牙语的“金子”。
这个名字来自一个不需要火柴的咀嚼烟草品牌。因为在矿井中不方便点火抽烟,矿工尤其钟爱这种烟草。在英语里,“无火柴”同时兼具“无与伦比”的含义。
那时铁路还没有修通到莱德维尔。特地从美国各地和欧洲购买的珍贵材料均需通过骡马车队运送上山。
Silver is king, silver will always be king.
中国读者也许会有印象。辛亥革命的武昌起义在1911年10月10日爆发时,在美国筹款途中的孙中山正在该宾馆下榻。
她在丹佛的弟弟可能也在暗自为她付账。
莱德维尔地处北美大陆分水岭(Continental Divide),其水流主要经由阿肯色河注入东边的密西西比河。
希利(Patrick Healy)是该房子后来的主人。
《不沉的布朗》(The Unsinkable Molly Brown)。这个标题取自布朗后来经历过的泰坦尼克号邮轮灾难。
May Department Store,中文经常“意译”为五月百货公司。现在是梅西百货的一部分。